中国如何重绘世界科学地图
原文作者:Ehsan Masood
“一带一路”倡议将改变成千上万科研人员的生活和工作。
编者按:近期《自然》发表系列专题报道,聚焦“一带一路”框架下的科技合作,通过采访“一带一路”倡议所面向的全球四大洲的100多位科研人员、研究生、决策者及政府监督机构的人士,描绘了相关合作前景及潜在挑战。本公众号现对首批报道摘译如下,以飨读者(小标题为本公众号添加,非原文所有)。
科学也是“一带一路”的重要组成部分
来自孟加拉国的Ashraf Islam在采访中说起北京的科研机会时,滔滔不绝。“我们国家也有良好的设施,但是和我在这里使用的大相径庭。” Islam目前在中国读博,主要研究如何去除废水中的有机物质。
Htet Aung Phyo来自缅甸,他通过中国提供的奖学金在北京读博,研究如何利用细菌提取低品位矿中的铜。如获得成功,便可延续缅甸许多铜矿的寿命,并为缅甸增加就业机会。“这就是为什么我来到了北京。”他骄傲地说。
在北京,像Phyo和Islam这样的研究生有1300名。他们来自几十个不同的国家,他们来到中国学习四年,展开相关研究以帮助解决本国的科学问题。
每年,中国科学院联合意大利世界科学院提供两百个资助名额,但是这并非一般的奖学金项目,而是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一个组成部分。目前,中国已与126个国家签署了“一带一路”合作文件。
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等领导人视科学为连接中国与其他国家的一个核心要素。去年,中科院院长白春礼在《中国科学院院刊》上也发文强调:“科技创新是‘一带一路’的核心驱动力。”
从北京到伊斯兰堡,从科伦坡到内罗毕,再到利马,中国的高校以及中科院的众多院所在全球范围内铺展开来,提供科学援助,签订各种合作协议,规模蔚为可观。4月19日,白春礼宣布中科院已投资逾18亿元人民币用于“一带一路”科学项目。“一带一路”的科技部分涉及成千上万的研究人员、学生及数百所院校。
不同的视角
随着中国崛起为一个科研强国,中国在提供科学支持方面展现出不同于其他科研大国的视角。
俄罗斯、欧洲和亚洲研究中心(Centre for Russia Europe Asia Studies)主任Theresa Fallon表示,所有“一带一路”项目都蕴含着双赢理念。每一笔大型投资不仅有益于东道国,也有益于中国。中国希望这些投资不仅能产生科学效益,也能产生经济效益。另一个不同就是中国认为自己更适合做贫穷国家的合作伙伴,因为中国对自身过去的贫困记忆犹新,中国科学院国际合作局副局长李寅表示说。
“一带一路”倡议受到了许多国家的领导人的认可,比如巴基斯坦总理伊姆兰·汗,伊姆兰在去年的获胜演讲中说,他迫切想要了解中国如何从一个贫穷国家成为一个新兴超级大国。
从科学的角度看,“一带一路”的整体目标显而易见——重建中国作为世界文明大国的地位,包括让其他国家认可中国的科研实力。但是,英国李约瑟研究所的中国科学历史学家Christopher Cullen表示,目前要评判中国与其他国家之间的往来将如何进展,还为时尚早。
三线并行
经过近6年的发展,“一带一路”倡议已经形成了一个以中国为中枢的涵盖全球海陆交通路线的网络。
在2013年9月国家主席习近平访问中亚后不久,科技向的“一带一路”便开始显露迹象。次年,中科院资助升级了乌兹别克斯坦兀鲁伯天文研究所的望远镜,为该所与新疆天文台合作对北天区进行巡天观测奠定了基础。这开启了中科院一系列更加宏大的计划。
“一带一路”的科技合作部分由白春礼策划构思。在其主持下,科技向的“一带一路”沿着三条平行线路展开。在国内,中科院成立了5所卓越中心,每年200名博士生在此接受训练。在国外,中科院在非洲、中亚、南美、南亚和东南亚设立了9所研究培训中心,比如中国-巴西空间气象联合实验室,曼谷中科院创新合作中心。
第三条线路即中科院所说的“数字一带一路”,通过这一平台,参与国可以共享合作项目所产生的数据,包括卫星图像以及关于自然灾害、水资源和文化遗址的量化数据。
为了整合各类资源,中科院于2016年成立了“一带一路”国际科学组织联盟(ANSO),全球共有37个成员,包括联合国教科文组织。ANSO计划支持和组织“一带一路”国家开展可持续发展研究,包括提高粮食安全,缓解水荒。
回应关切
报道也指出,随着中国海外基建项目的上马以及科学活动的增多,具体实施过程中可能出现的问题开始引起外界担忧,例如对环境的影响等。
主要的批评声音来自目前未参与“一带一路”倡议的国家。比如印度就不止一次警告斯里兰卡,要求其缩减与中国的科研合作规模。
世界自然基金会(WWF)报告称,“一带一路”在亚欧之间的主要连接线路穿越了1739个被认定为对生物多样性具有重要意义的区域,会影响到265个受威胁物种,包括81个濒危物种,如高鼻羚羊(Saiga tatarica)、老虎(Panthera tigris)和大熊猫(Ailuropoda melanoleuca)。
清华-布鲁金斯公共政策研究中心主任齐晔表示,妨碍环保尽调的一个障碍是中国和“一带一路”国家都不愿意做任何可能拖慢施工进度的事情。一般来说,在中国公司“所处的运营环境中,当地政府或合约方需要或者希望尽快出结果”。环评需要时间,可能导致原始计划生变,这些都可能导致项目延期。齐晔说:“那不是一个受欢迎的选择。”
另一个问题是,合同会规定环评由东道国负责,而贫穷国家通常无此评估能力。
有迹象表明中国已开始着手解决此类问题。国内有关研究组织和科学家早在多年前,便警告注意洲际线路的环境影响。
敦煌研究院院长王旭东说,他的同事绘制了原始丝绸之路,包括“一带一路”部分沿线的130个世界遗产地。“在中国,禁止在考古遗址附近或周边区域进行开发。”王旭东说。而且“一带一路”参与国应该开始像中国一样建立保护区。他说:“外国也应该避免在震中或遗产地附近修建公路或铁路。”
“一带一路”的潜在环境影响也开始引起中国高层领导人的注意。中国成立了中国环境与发展国际合作委员会,负责向中国政府建言。委员会已经委托IUCN就斯里兰卡和巴基斯坦境内的“一带一路”项目的环境影响展开政策调查。IUCN主席章新胜为中国教育部前副部长。
不久之前,中国政府在北京举行了为期两天的论坛,讨论“一带一路”的相关环境影响。讨论结果预计将报向第二届 “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这意味着环境问题已经被推向最高层。
中国环境与发展国际合作委员会的首席国际顾问Arthur Hanson表示,一个重要目标是说服中国的领导层将环评和社会影响评估纳为“一带一路”项目的关键要素,同时保证公众参与决策以及数据的开放获取。
德国马歇尔基金会的中国研究者Andrew Small说,根据他的经验,中国的决策者对外界批评非常重视,会努力解决被点出的问题。随着“一带一路”的成形,中国政府将与更多的国际组织,包括环保组织和高校合作。
与南亚的科研合作
系列报道还特别关注了中国与巴基斯坦和斯里兰卡这两个南亚国家的科研合作。随着南亚掀起“一带一路”建设热潮,中国的研究者和高校也开始参与其中,规模前所未有。
根据爱思唯尔Scopus数据库统计的论文合作者数据,中国已经超越沙特阿拉伯和美国成为巴基斯坦主要的科研合作伙伴。与斯里兰卡的论文合作上,中国已经赶上印度,虽然仍落后于美国、英国和澳大利亚。在巴基斯坦和斯里兰卡,从水稻基因组学到地球物理,从气象学到药物化学,相关研究项目已在规划中或已实施。每年,中国向巴基斯坦提供7000个左右的硕博全额奖学金名额。2月,中国驻伊斯兰堡大使承诺将把名额增加至每年20,000左右。目前,已有28,000名巴基斯坦学生在中国学习,约6,000人在读博。
在巴基斯坦国内,普通话也成为学生在英语之外的另一种选修语言。大部分公立大学也已经和中国的大学建立了某种程度的合作。
卡拉奇大学国际化学与生物科学中心主任Iqbal Choudhar说,他每个月都要接待两至三个来自中国大学的访问代表团。1月,他就接待了武汉病毒研究所的访问团队,两个月后他则到杭州出席了中巴杂交水稻研究中心中国分部的揭牌典礼。中国和巴基斯坦之间的合作步伐在过去5年里明显加快。“30年来,我一直往返于两国之间,即使这样,我也从未见过像现在这样的情形。”
中国科学家也与斯里兰卡科学家密切合作。例如,斯里兰卡大部分农村地区蔓延着一种神秘的慢性肾病,虽然研究了二十年,但是依然不清楚该疾病的准确病因,推测的病因约有35种,重点怀疑对象是被污染的井水。中国恰好可以为斯里兰卡提供相关帮助。中国商务部提供1200万美元的援助,使中科院的研究人员可以和斯里兰卡同行一起合作,筛查病因,并且提供净水技术和透析服务。
不过援助条件也引发了一定的担忧。中国公司正在建设斯里兰卡佩拉德尼亚大学的水实验大楼,并提供已经在多个试点场所和家庭透析设备中使用的净水技术,斯里兰卡的基层医护人员接受的也是这样的技术培训。中国也终将帮助斯里兰卡建立全国性的净水卫生系统,或可带来更多的商业收入潜力。允许中国私人公司进入斯里兰卡的公共医疗系统令一些科学家感到担忧。
其他担忧则包括缺乏透明度。拉加拉塔大学的慢性肾病研究者Channa Jayasumana说,他愿意参加中国-斯里兰卡项目,但是尽管他所在的大学是唯一位于受该疾病影响区域的学校,他和他的合作者却从未收到项目邀请。
不论围绕着“一带一路”有怎样的问题,中国、巴基斯坦和斯里兰卡的研究人员都认为最大的收益在科学领域。无论接下来如何,“一带一路”留给斯里兰卡和巴基斯坦不朽的科学遗产可能是大量训练有素的科学家——这是西方援助所未曾达成的。随着中国加大对“一带一路”国家的科学投资,中国渐渐成为许多发展中国家首选的科研合作伙伴。一些老一辈的科学家向《自然》表示,他们的初级同事,尤其是在中国读博或完成博士后研究后回国的同事一般缺少与西方科学界的联系。“随着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前往中国而非美国,他们与西方国家的联系将越来越弱。”斯里兰卡的疟疾学家Kamini Mendis说。
Priyadarshana则在其正在中国学习的学生身上看到了巨大的变化,这让他感到不可思议。“他们浸淫在中国的学术系统和中国文化当中,变得更加自信了,导致我都无法再挑战他们。因为中国,我们下一代的科学家已经成长起来,他们将成为后世后代的科学领军人物。”
原文以How China is redrawing the map of world science和Scientists in Pakistan and Sri Lanka bet their futures on China为标题
发布在2019年5月2日《自然》新闻特写版块上
头图来源:Theodore Kaye/Alamy; Adapted by: Jasiek Krzysztofia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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